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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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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人

“轟隆”

清晨,如雷的巨響響徹在溫府上空。

黑煙裊裊,嗆得人眼生疼,我用力睜眼,可惜無濟於事。

耳邊還有隆隆回響,我不住咳嗽,濃郁的焦碳味彌漫藥室。

此時此刻我的第一個想法:我會不會聾啊?

第二個想法:今天我死定了。

不久後,房門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。

“小漠……小漠……”

“你個倒黴丫頭給我滾出來!”

以及李嬸的關切叫喚和清鬼的咆哮。

我微瞇眼摸索到門邊推開房門,一股又一股的黑煙爭先恐後而出,朦朧中眾人驚詫,恐懼的面容依稀可辨。

我鼓足勇氣踏出房門準備做一真的猛士,不料眾人一見到我呆楞半晌過後皆爆發出驚天狂笑。

我怒,你們還有沒有人性?

有沒有人性?

真是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啊……

我轉過臉正對上默然站立在一旁的清鬼,方才的怒火轉瞬間已從他臉上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失落。

直到此刻,我才驀然想起他失明的事實。平時的狂傲自負,自命清高在此刻已然消失無蹤。

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,瞬間他的臉又恢覆為先前的震怒,我一驚,連忙用手捂住耳朵等待他的咆哮。

“你沒事?”正常的音量讓人猝不及防。

我難以置信地辨認出他臉上的關切。

我略微舒氣,松開手低低地應聲道:“我沒事。”

“那你還不快去收拾!”

我失去保護屏障的耳膜因他突來的怒吼可憐地顫抖。

我再次捂住耳朵飛也似的逃竄。

小人!故意讓我掉以輕心!小人!

我憤然奔進藥室,一不留神與來人撞個正著。

真夠倒黴的!

此時我的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一行字:一個丫鬟究竟要倒多少次黴才能成為一個好丫鬟。

“小漠。”

熟悉的呼喚傳來,我不禁擡頭。

倏地,溫亦風溫和的面容變得有些哭笑不得。

他的眼中赫然映著一張焦黑的瘦小面容,我下意識地一抹臉頰,手中竟一片灰黑。

我的天啊,這次臉又丟大發啦……

我忙捂住臉飛速跑開,身後的大笑聽來是如此的愉悅而眼下我的尷尬想來是如此的絕對。

藥爐被炸,藥室被毀,屋內的草藥悉數灰飛煙滅。

清鬼近日化身為鰥夫深刻地悼念他的“亡妻”以及深刻地奴隸他的丫頭。

蒼天可證,明月可表,皇天厚土實所共鑒,當初我真不是故意的。

我不過就是放錯幾味藥,豈料……

望著眼前滿滿一屋子的草藥有待分類置放,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。

話說幾天下來,我其實早就竭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堅持到底。

然而這天,轟轟烈烈的碼藥行動卻因一個人的到來而暫告一段落。

“騰王爺能賞面前來,實屬我等的榮幸。”溫大少掩不住的奸商嘴臉實在破壞美感。

我睡眼惺忪地立在大廳一側,呵欠連天。

一大早就被溫亦風挖來站崗,據說是迎接某位貴客。

如今看來,眼前這位王爺就該是今日的貴客了。

他的背影看上去的確很王爺,高大偉岸,可惜至今仍然無法有幸一睹其廬山真面目。

“溫大公子乃我朝棟梁,九妹此次聯姻之事溫家上下功不可沒。”聲音聽來倒有幾分氣度。

“王爺謬讚了,報效朝廷是我等義不容辭的責任。”溫亦雲謙虛道。

“北漠王一事的確棘手,公子何必推脫,西摩使臣屢次求親均被拒之門外,豈料溫府卻一鳴驚人得助我朝與北漠交好。”

聽到此溫亦雲似有些遲疑既而微笑道:“不敢不敢,這全憑九公主才識過人,聰慧可人與那北漠王實屬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”

“呵呵,本王倒是希望我那驕縱的妹子不要唐突了他人才好。”騰王笑聲豪邁,可我聽起來著實別扭。

一時間眾人皆寂。

“小漠,給王爺換壺熱茶。”溫亦雲沖我點頭。

我快步走到騰王面前。只見騰王原本平和的臉剎時變得僵硬,雙目圓睜滿是詫異,握住茶杯的手倏地一抖。

“砰”

一珍貴的青花瓷碗當場陣亡。

“大膽奴才,膽敢如此無禮!”

溫大少聽見動靜沖我怒吼道。我頓時手足無措,

“奴婢馬上收拾。”我忙蹲下身收拾殘渣。

“還請王爺見諒,這丫頭不懂規矩,在下自當重罰。”

重罰?溫大少,想不到你竟如此無情無義。

“無礙,方才是本王一時手滑與那丫鬟無關。”說話間,騰王已斂了神色。

果然,他該是認識“我”的吧,方才因我的阻擋溫家兩少爺並未見到他的異樣,不過我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裏,就憑他此刻的隱瞞,“我”與他若非交情尚淺那麽就是關系頗深了。

我拿起茶壺匆忙走出大廳,內心忐忑。那個騰王竟與“我”相識,那“我”究竟是誰?他究竟是敵是友?

兀自沈浸在煩亂的思緒中,人已又來到大廳。

我掩住緊張恭敬地替他換上新茶。

此刻的騰王竟也再不看我,泰然自若地做在上座。

不知為何,我竟覺松了一口氣,仿佛斷定他不會加害於我。

沈悶的談話一個字都未飄入我的耳朵。

腦海中又掀起了新一輪的疑慮:倘若他來找我,我怎麽辦?實話實說?告訴他其實“我”已經死了?誰信啊。再者,“我”和他又是什麽關系?……

腦中一時間竟一團亂麻。

“小漠……小漠……”

擡眼正對上溫亦雲驚異的眼。

“啊?”

“人都走了,你還杵在這裏?”他有些好笑地揚起嘴角。

“哦……”我轉身準備回後院。

“等等。”他忽然拉住我,“你一下午是怎麽了?好想丟了魂似的。”他微蹙眉仔細打量我。

“沒事。”我心虛地別過眼。可千萬不能被他瞧出什麽。

溫亦風聽罷更是蹙緊了眉頭,“那好……你也別先急著回房,呆會來花園。”

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。

過了一會兒,等我到了花園才開始悔不當初。那桌邊的人影不正是騰王。

我正像轉身卻被眼尖的某男發現,

“誒,你,過來斟酒。”溫大少說罷又轉頭與他人交談。

我極不情願地緩緩向圓桌靠攏,騰王一雙眼似是不經意地掃過我,我頓時冷汗淋漓。

“王爺,近日可曾面聖?”溫大少熱情地招呼著。

“未曾。”騰王對此顯然不願多談。

“偌大的王府竟藏不住區區一個犯人,想來也覺甚是奇怪。”溫亦風平日刻意收斂的尖銳此刻竟有些外露。

“亦風!”大少皺眉一聲呵斥既而擔憂地望向騰王,“王爺這……”

騰王一擺手,“但說無妨,擒不住七夜的確是本王的疏忽。”

溫二少恍若無聞,低頭飲酒。

溫大少略微展眉道:“想那魔頭陰險狡詐,想要擒拿著實不易,王爺不必自責。”

“罷了,本王今日不願想那煩心事,今夜但求不醉不歸。”

騰王一揮酒,舉酒一飲而盡。

“好個‘不醉不歸’”言語間眾人舉杯,晚宴在一片觥酬交錯中徐徐展開。

月漸至中天,席上已然醉倒一片。

騰王步履淩亂被王府的小廝架起步出花園。

我本刻意避讓,豈料他歪歪斜斜地竟朝我的方向拐來。算了,他醉了,估計眼也花了,我沒什麽可擔心的。

默然站立,來人越發走近幾乎與我擦身而過。

“七夜在皇城。”五個大字清晰地傳入耳際。

一記響雷在我頭頂炸開。大哥,我不認識啊……

眼見他歪扭地拐出花園,我的心跳才回歸到正常範圍。

七夜?難道是他們口中的那個魔頭?是他府裏的那個逃犯?那為何他還……

難道“我”和那什麽七夜的也是認識的?

思及此,不禁一陣暈眩,蒼天啊……

穿幫之危悄然之中已是迫在眉睫,而我此刻卻全無對策,就讓我暫時消失吧。

當然,天不隨人願,我並沒有消失。

所謂“驚弓之鳥”,大抵就是指我這類人。

如今,我成天蝸居在後院,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就害怕一出門碰見誰誰誰然後來上一句:好久不見。我就窘了。總之,安全第一,自由第二。

不過,清鬼相當滿意我這種狀態,畢竟十二個時辰都有奴隸使喚,挺方便不是。

再者,溫二少也夥同我成天窩在後院,畢竟有他大哥在,他倒樂得清閑。

當我以為一切就會風平浪靜時,一枚埋藏已久的定時炸彈卻在溫府炸開了。

由此觀之,人和人的相遇果然是一場玄妙的游戲。

這天,溫大少的臉上堆砌的喜悅顯而易見,原因無它,皆因號稱武林第一美女的溫家大少奶奶——溫宛回府。

據說溫大少當年抱得美人歸是頗費了些周折,因此格外珍惜。今日的喜悅便是其中寫照。

府內丫鬟小廝忙裏忙外,為略微表達我對第一美女的景仰,自然我也身在此列。

時過晌午,一切準備停當,卻遲遲不見美女歸來。

清鬼震怒,容不得我偷得半點閑遂把我拖之後院繼續充當苦力。

傍晚時刻,溫亦風準時踏進後院,一臉喜氣洋洋似在時刻勾引我的八卦情懷。

我興高采烈地蹦到他面前道:“怎麽?回來了嗎?”

他似得意般輕笑道:“剛回,大哥正陪著,要不呆會兒你去看看?”

我猛點頭,“好!好!”

清鬼狀似無可奈何卻也未曾言語。

夜色籠罩內院之時,溫亦風便派遣我去伺候溫宛洗漱。

於是此刻好奇心重的某生物正樂殿殿地端著水盆推開房門。

意外地,剛進門就與美人的目光對個正著。美人先是驚詫倏而微笑,我正覺賞心悅目。

“逐漠姑娘,你為何在此處?”

“哐啷”

又一記巨雷在頭頂炸開,水盆落地,水花濺灑一地。

我恍若無覺地楞在原地,背脊陣陣發涼。逐漠……逐漠……從未覺得我的名字竟如此陌生可怖。

“你怎麽了?”

忽地一雙有力的手臂把我掰過身去,對比他的熱度,此時的我竟是如此冰涼。

“你怎麽了?”

擡眼溫亦風已是鐵青著臉抓牢我。

我皺緊眉搖搖頭不知為何心裏酸澀無比,強烈的不安壓得我喘不過氣。

他見狀不再言語,一把把我扛在肩上往外走去。

“大嫂,對不住,今日打擾了。”

搖搖晃晃趴在他肩上,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不停。

“溫亦風,你可認識‘逐漠’?”恍惚中我哽咽開口。

“不認識,我只認識溫府裏的小漠。”

溫和有力的話語,似是一雙無形的手堵住零落的思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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